2004 年,我身边的男人如南亚海啸般退去. 坐在写字间里,端着纯正苦咖啡的我,早已习惯了不加糖和奶.生活不再需要方糖来麻醉彼此的神经. 上海的夜景依然美丽,只是我仍然不太明白这繁华之下的梗概,是隐忍还是疼痛? 做文字编辑工作已经2年了.时间过得真快,已经不是时光飞逝这种句子可以描述的了. 但我常常还是会想起生命中出现的那三个男人.他们如流星般,滑过我苍白的青春,发出耀眼的光芒. 春节回家,母亲终于按捺不住,说要为我张罗终身大事.我疲倦着一张脸,对母亲说,我已经彻底麻木了.没有痛的痛让人痛到歇斯底里.我太累了. 母亲陪着笑安慰我,别难过了,你身边的男人优秀,这说明你也是优秀的. 我想她是无法完全意会我的狼狈的.一次次送身边的男人离开,不是什么能让人欣慰的遭遇. 第一个离开的是阿南.他说,他要去遥远的边疆贡献自己的力量. 年轻的生命可以为了一切去肆意地燃烧.父母膝下还有两个哥哥的他可以选择实现自己的理想.可是身为独生女的我却不能够陪伴在他左右. 和阿南的相识纯属偶然,他有时像个大孩子,在我身边打转,但是却总把我当成手心中的宝贝般宠爱.我一直相信,即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伤害我,阿南也不会. 他是多么的纯净,就像天山上圣洁的雪水,那种美好,是我这个凡夫俗子不忍亵渎的.我总是害怕自己偶尔的私心在他面前会显得污浊不堪.我总是很怕伤害这个单纯的男孩. 我们常常会为了很小的事情而争吵,因为他不懂得,他不明白我在想什么,我们总是缺乏某种共识上的默契,这令我常常很容易恼怒.对于平时好脾气的我来说,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对阿南的态度不可思议. 和阿南分开是我提出的,温和平静的离别,但是内心却像广阔海面下不断波涛起伏的暗涌.也许他明白,也许他不明白.我只是想让他简单地快乐,而这份快乐,我却多么无力给他. 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,而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我在他面前,竟感到自惭形秽. 有时候,我会想象他带着一群小孩子跑在茫茫的大草原上,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.在他的身后,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宁静而美丽. 和阿南的感情就像海鸥和蓝天一样纯,不论过去,现在,将来,我相信他始终是我遇到的这世上最善良的男人,他也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女人.这,就是全部了. 虽然不能给彼此幸福,但是希望看到彼此幸福.至少总是会想起他,至少想起他时能感到欣慰.至少想起他,我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. 腹部剧烈的疼痛将我拉回现实中来.慌忙拉开抽屉找药,带到办公室的止痛片早被吃完了. 我难过地捂住小腹,去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白开水. 如果阿南此刻在上海,该多好,他一定会飞奔到药店,给我买来止痛片,并且看着我把它们吃下才放心. 傍晚,打开笔记本,查收编辑们的录稿信,当然也有退稿的时候.不富裕的我总是不得不变卖自己的文字. 手中捧着芳香的柠檬茶,这是立维的最爱.裹着我鹅黄色的维尼熊毛毯,蜷缩在藤椅里,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终于到来了. 在Google上输入下午的病症,显示出很多条检索信息.已经习惯了身体不舒服就上网查,不大爱去医院.那是个常常会让人抹泪的地方.骨子里总是畏惧的. 中午下班,去了趟药店.应该是胃不适.药剂员问了下症状,给了我两瓶名字拗口的胃药. 难受的时候,抓到药,就有种想吃的冲动.所以我总是带着大把的常用药品在身边. 刚进办公室,Anna就交给我一份文稿,让我尽快完工.这位女上司在讲公事的时候,总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样子. 胃又开始痛了,我从随身的提包里掏出胃药,已经是第4 次了.夜里痛得睡不着觉,抱着被子死死地抓住. 胃痛的事一直不敢告诉母亲,怕她和父亲又为我担忧.感情的事经历了太多波折,已经让他们无法安心,不能再让两位老人为我难过了. 立维是阿南之后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人.他的优秀和卓越是我望尘莫及的. 维说,幽,你总是像个孩子.多愁善感. 在维面前,我卸下了所有面具,只是单纯地信任他,甚至依赖.像一个贫血的小孩,因为低血糖而对糖果的依赖.那种爱,是融入血液的执着和痴迷. 但维和我也许是宿命中注定的悲哀,我们降生在不同的家庭,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.所以我们的结局是惨烈的,而承受更多的只能是我.因为我竟然忘了他是否真的认真爱过. 立维的家世很好,是我这种平凡女子奋斗一生也无法达到的.我很怕面对他母亲挑剔的眼神,因为我的确是个灰姑娘. 维总是很忙,即使他应该有空的时候,他仍然很忙.他要按时吃饭,按时睡觉,但不会按时陪我. 也许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很容易被感情蒙蔽双眼,我竟看不到他冷漠背后的含义,总是尽自己所能得给他更多的时间,嘘寒问暖,甚至无微不至. 在这场爱情中,我几乎忽略了自己的所有感受和利益,只是像崇拜神灵一样虔诚地去呵护这份爱.也许从最开始,我就错了.我忘了感情不应该是一个人的事,我忘了,这场感情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. 一个人的一生总要疼痛地爱一场的.然而这次的伤却如此惨烈.他给我的痛,就像我留给阿南的一样深,也许更深. 在我们恋爱当中的某一天,维突然告诉我,幽,我要走了,出国,父母希望我能有个更好的前途.所以希望我们都能幸福. 甚至没有感激或者抱歉的话,只是轻描淡写的道别,然后消失.没有不舍,没有爱意,更没有在乎我的眼泪和疼痛. 原来我们的爱只是这样,但我却一直都不明白. 维离开以后,我不再写伤感的文字,开始尝试冷静客观的笔风,写写影评之类的文章.也许,该谢谢他让我慢慢成长.失败是一个人必经的成长过程.因为受伤了才能成熟. 维走以后很长时间内,我都无法将任何一个男人放进眼里.因为心已经被掏空了,所以连眼神都是空洞的. 陈是个儒雅的男人,是我前一家公司的老板.他不像我所看到的其他男人,几乎很难从他身上挑出毛病来.在他身上,有种彻底的成熟和稳重,很强的威慑力,但又完全值得信任,特别踏实. 仿佛很多俗气的爱情故事里的上司和下属,陈的确对我有些特别的照顾,但他总是表现得并不外露,也许他的一切都是我喜欢的风格. 我们像是特别有默契的两个人,总是有太多的话题,而且常常不谋而合.这种感情更像是一场暧昧,彼此都心照不宣.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,也同样不存在完美的人. 关于陈的一切美好都在那个黄昏的午后被彻底打破了,一位陌生女人突然闯到公司,说要见陈,她说她是陈的妻子,而他已经半年没有回过家了. 我们都不知道在陈的家乡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结发妻子.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,我的脸立刻变得很烫. 我突然想到自己年少时看的某部片子里的画面,一个妻子凶神恶煞地冲到单位里,撕破了那位第三者的衣服,还当众羞辱了她.想到这里,我的胃突然一阵难受,我冲进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里边,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,忽然间泪流满面. 爱情如果成了谎言,这个世界突然间充满了欺骗. 也许幸福对于我来说,就像橱窗里美味的食品和漂亮的衣服,可以看到,却永远无法触碰.爱情是奢华的首饰,而我太贫穷. 某个清晨,在盥洗池边刷牙,突然间喉头一股腥甜涌出,吐了一口,竟是一滩鲜血.我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.但是一切都发觉得太迟...... 此刻,静静靠在医院的病床上,周围是白色的静谧,我写下这些最后的文字.手术室的灯亮了,又将会暗下去.生命无常,生活亦然. 爱情像一场海啸,席卷我年轻的生命,留下残局和悲伤,不曾善后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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